爹爹给刚移植的桃树加土。

        不远，多嘴高嗓门大娘们边垒土，边说旧任里尹家事，顾家搬进里尹府，张府迁出由姑嫂仨张罗，顾兰赵招娣还有那个回娘家的女儿张芷趁机刮了一大笔，赵招娣贱卖半库种子，太狠了些；

        有大娘说回门日女婿不携礼上门给岳父磕，如今踢着块铁板活该。

        林清娆不时抬看搀扶新任里伊老爹的顾兰。

        顾兰帮老爹、长老们记着事，边细致分派给乡吏壮丁，据说因被允许帮老爹作笔录，顾兰得以进出祠堂议事厅。

        林天华挑眼看女儿，“阿娆为甚总看她？”

        大娘们又说起张大振雪灵瀑下浸泡三天三夜剩半吊子气。

        林清娆略思忖，不答反问：“她会和张大振一起么？”

        林天华也不答反问：“阿娆觉得呢？”

        “我觉得她可以当里尹哩。”林清娆又抬眼望过去，顺依次看向赵招娣、张芷，最后定向正带家丁张罗米粥馒过来犒劳乡民的表姐谢轻影、陆婉，“她们都可以。”

        林天华挑了挑眉，“你呢？”

        三个哥哥围过来看她。

        她微抬下巴思忖，绚艳午阳下，小脸明媚，艳眸煜煜生辉，声音中带糯，却份外认真，“当下我还不能，多出来看、跟她们学，过些时日应该可以吧。”

        兄弟仨眸子也熠灿如星，嘴角蕴着笑，溺骄傲赞赏皆有。

        “我可能比她们笨些，到三十、四十岁时定可以的、”她没寻求他们认可，只边说边点，像给自己鼓气，最后一丝迷茫、不确定销逝，【吧】字便没说出口。

        小脑袋一下、一下像点在林天华心。他不顾手沾着泥土枝屑，轻揽她肩膀，“我家阿娆不笨。”

        她望向她们，抿了抿嘴，眼神微黯。那赵招娣拿的是个大铲子，动作利落，谢轻影让家丁一人打粥一人发馒酸菜，分工合理。

        “她们未必敢想、敢说要当里尹，阿娆比她们聪明、有魄力、有见地。”林天华紧了紧揽她的手掌。

        她这才转过看他，他回视眸光温、坚定，也缓缓点，一字一顿：“这事，爹爹来筹谋。在雪灵乡，让女子进议事厅、当长老、当里尹。”

        她眼睛骤亮，颊绽灿笑，“真的？能成么？那我能天天出来跟她们习识？”

        “真的！能成！能天天出来！”

        林天华抬远望。

        也是在这里，那天，他敬仰明君、报君忠君梦，跌得粉碎，前半生信念支撑，碎得稀巴烂。

        她问他两回很不开心么，他只是没说，他十年寒窗苦读，翻山越岭赶付一场场科考，灯下读史撰文、企仰海宴河清，像个大笑话。

        帝王传承，还不如这乱雪灵乡。四年一轮里尹推选，九长老共辖分治互掣，加上女子亦能议事、参选？确实更应当！他仿佛如年轻年少刚读圣贤史鉴，热血重新归位、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