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妻面色惨白,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从外间疾步走近床沿,守礼低:“还请大夫开个方子,好歹叫姑娘不至于吃太多苦。”
她匆匆在小几上写下个一个温热补气的方子,嘱咐着边上的丫鬟伺候姑娘每日喝两回,须得连续喝上一年。
三日后,狱中传来消息――乔家上下忽染重病,不治而亡。
可仔细瞧来,似乎醒了又没有完全恢复。
更何况这冻伤与亏损不影响生育,只是人要受苦一些,须得多穿些衣服罢了。
若她和丈夫在世时,拿一个份平等或是低些的外甥女婿还不在话下。
可自己终究要先宝知一步离世,她和丈夫百年后,那婆家岂不是毫无顾忌地抓着这个话茬蹉跎她的宝知。
四夫人一听,又惊又悲。
他们第一个孩子没了。
多年后,即便恶人伏法,有时谢四爷午夜梦回,总见好友一次又一次在面前惨死。
噩耗随之而来。
苗医女手中有不少方子,自然嘴上应诺。
当初她会为了小妹,抹干眼泪守着庆风院,现在也会为乔家的血脉而直肩背。
谢家现如水中的白鹄,世人只见水面上呈现的优雅端庄,可何曾猜想到其在水面下需不停拨掌挣扎才能维持水上雅姿。
随后新帝登基,太子依然为太子。
谢四爷一生的遗憾。
更不必说刚醒来时伸手摸床捻被衾的古怪样子。
出府的路上,她忍不住还是提点送客的小丫鬟:“姑娘后脑受了创击,因伤了脑袋,故而得多注意。”
听旁人询问时一副认真聆听却又吃力的模样,且时不时出困惑不解的神情,好似听天书。
乔氏受惊,挣扎了一夜,提前诞下一个成型的女胎。
“若是……唉,若是过了几日仍无法开口说话,还是趁
只是初春落水,又伤了脑袋,怕是要落下病。
谢四爷在外间听得心惊肉。
她忖度一番,斟酌着用语:“我切着姑娘的脉象,估摸着姑娘以后便是夏日也会畏寒,穿衣上须得多多上心,若是子感觉凉了,便是不发热,脑袋也会疼得紧。”
也不知是乔氏的心照顾还是苗医女每日灌的汤药,第四日晚膳刚端上桌,拨去看护表姑娘的秋玉与夏玉喜气洋洋禀报――表姑娘醒了。
溅上脸颊的鲜血黏腻腥热,无论多少次,他哀嚎着也无法捂住涌的伤口,只得被父亲边的侍卫拖走。
他不禁悲从心来。
众人轮番上阵,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时辰,也不能叫瓷娃娃开一句金口。
可她认为比之此,四夫人更应该关注她外甥女的异常表现。
婆家寻媳,自然所求绵延子嗣,首挑质康健。
而她的宝知却留下如此顽疾。
苗医女再次切脉后对四夫人:“姑娘已无大碍,但需长期荣养。”
作为丈夫父亲,若他先了,妻与孩子自然要乱起来。
已有七个月大的小儿子只知蹬与吐口水,谢四爷看着小儿的憨态,忽然心想,文正与小妹将熟睡的孩子藏在箱箧时,心情会是如何。
谢四爷不拦她,自己下值时亲自照顾孩子们。
往事匆匆,如在昨日。
混乱中,苗医女瞧上一眼沉默依偎在四夫人怀里的姑娘,心中只觉可惜,玉雪般的小人伤着脑袋,又无法开口,怕是痴傻了。
旁人如何问话也不应答,且时不时好奇凝视往来众人的面孔与服饰。
苗医女有些疼,梁姑娘见来人也不出声。
外甥女的竟这么被伤着了。
“不行!”她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孩,失声:“不能!快想个法子!”
四夫人的脑中已乱想出宝知冬日没有煤炭,裹着破麻布蜷缩在破旧的院房里,最后郁郁而终的场景。
她都没提这茬,便是怕四夫人承受不住。
好在孩子的脸色已然恢复些许血色,后脑的伤口也不再皲裂。
男子有泪不轻弹,他的泪已经在心中过了。
会说话的大儿子与大女儿知西厢房昏迷多日的女孩是自己的表姐,懂事地帮着父亲和嬷嬷丫鬟照看着小弟与表弟。
孩子诞下便是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