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忽暗忽明，会场的乐声嘈杂，不时有同学来找陆景和拍照，被他一一拒绝。他始终不肯放开我的手腕，轻轻牵着我退到会场角落。等他松开我的手，我便抱起胳膊。

        再次见到陆景和并非我本意。

        ――

        是他的错，他太会撩。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但是他读懂了我黯淡下去的眼神，言又止。指尖顿在咫尺距离，终究是不再来够我的手，悄声收了回去。

        一见到陆景和，就全乱了。

        毕业舞会这样的场合，太令人昏目眩。酒店大堂灯光闪烁，朝气洋溢的毕业生们打扮得致亮丽，提着裙边，扬起西装下摆，兜着圈儿晃进了舞池。今夜是属于他们的，这是他们迎接大学生涯前，最后一晚的疯狂。

        就这样若即若离地暧昧着，隔两届的同学们都开始磕起来了，我们却仍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我的喜欢，好像不怎么纯粹。

        “你生气了吗？”他转看我，语气像是想装委屈，又不敢。

        那之后，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

        ……我得不出答案。

        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陆景和。

        我从咙深挤出来这一句话，向后退了两步，没忍心去看他的反应，便转离开。

        我们并肩靠在舞厅一侧。

        他感慨我总能一语点出他画中想要传达的情愫，感慨每次他没有灵感的时候我总能用奇迹般的小小无心之举唤醒他的创作，感慨我明明要高考了却总有闲情逸致来观摩他的习作――我喜欢你啊要不然我干嘛来看。

算藏，就这样挠得我心。

        我往画室跑，看他画画。他来高年级教室找我，被走廊的同学们一阵打趣。

        我会来到这里，都是陆景和的安排。

        记忆中的陆景和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衫，袖口、脸颊和脖颈上都是颜料，撒求我帮他掉的时候还会哼哼唧唧地说，死缠烂打地索要补偿。会带着乖戾的笑凑上来，以为他要吻我，却又只是邀请我周末去看画展。

        “嗯。”他承认得干脆，手里高脚杯的隐隐晃动。

        “……是你安排的吧，让我在这里碰到你。”我开门见山地问他，眼睛直视不远笑闹的毕业生们。

        陆景和的声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可是我还是服从地回过去。

        也是我的错，是我没弄清楚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瞟了一眼不远已经和朋友们嗨起来的小学妹。

        ――

        我知他在意大利读书，但不知他在哪所学校，也不知他只花两年就完成了高中学业。

        他看着我，低声。

        那是我们两年间最后一次见面。

        他是那个阶层的人。

        他和我不一样。

        他可以有无数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他能得到任何用金钱换来的东西。他的未来可以是呼风唤雨的。

        “你知我两年前为什么没有让你说完那些话吧。”我听到自己

        而眼前的这位学弟，当年的青涩早已销声匿迹。一手捧着高脚杯娴熟地轻晃，另一只手随意地收进西口袋里。两年不见他好像又蹭蹭长高了不少，见会场人声逐渐热闹起来，便倾下来将脑袋凑近，只为好听我说话。

        趁着假期在意大利短暂地玩几天，再回去继续忙碌的大学生活，我是这么想的。

        “……再陪陪我吧。”

        陆景和，我们之间注定没结果。

        心脏的鼓动声很吵，吵得我心烦气躁。

        他每次突然有灵感之后总是凑上来高兴地勾我的小指尖，轻声一句谢谢学姐。然后转就埋进画材堆里开始他激情的创作，将凌乱的我留在原地，脸红也不是，心动也不是。

        我忍不住一直盯着看，画到激动时他的呼重起来，下颚滴落汗水，臂膀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我想见到他吗？

        “学姐。”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心虚地朝这里嘿嘿笑了两声，还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才迅速钻进人群中消失了。

        如梦初醒一般，我这才想起来他是和印的后继。

        高考结束后，他来祝贺我如愿考上心仪的大学。

        “……学姐，我……要去意大利读书了。”

        我只是没抵挡住也去留学了的小学妹撒，连哄带骗地答应下她的舞伴，被拐到这里罢了。

        陆景和对艺术纯粹的热爱太耀眼，每次作画时浑上下散发出来的望简直让人心悸。像有一团不可视的明火从他的笔尖开始蔓延，几笔就勾勒出景物的神韵。

        “毕业快乐，陆景和。”

        “没有。”我咬了咬嘴，不肯和他对视。

        手腕被抓住了。很轻的力，允许我挣脱。

        啊，原来如此。

        我该说什么？

        一捧鲜艳明亮的蔷薇被他老老实实搂在怀里，我笑着收下，偏去欣赏花上熠熠水珠折出的虹光。

        是我不愿意破那一层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