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她以前在洛阳,确实也过嫁给士族的美梦,但是后来国破家亡,她就再未想过这些了。
这位清冷美丽的妇人愣了一下,随即又为自己儿子在外结交寒门感到不耻,她有点不屑:“我儿那样的人,你如何能见到。”
她与顾荣本来就是以那种方式开的,而顾荣又鲜少让她与外人接,江落几乎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
听她直呼自己儿子大名,顾夫人皱了皱眉,只感觉这女子好不识礼数。
她握紧扶手,横眉冷对,厉声:“我儿可是为你们才惨遭横祸。”
顾夫人食指懒懒抚眉,像打量一件物品那样观察了她一阵,随即嗤笑一声,她算看出来了,这女子果然是一副寒门的派,虽然知豪门礼仪,却不多。
顾鸿死后,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士族只会与士族结交,所以只盘问那些南来的士族,却忽略了顾鸿本就是一个藐视礼法的人。
江落给她行了一礼,跟她说:“夫人,顾荣不在。”
此时夜已深,顾夫人进门的时候,江落正散了发坐在台阶上发呆,听见推门的声音她先是惊讶了一下,等看到来人目光又暗淡下去。
顾夫人问江落:“你觉得你得上如许吗?”
然后由她的过往,想到她热衷于谈玄论的兄长,再想到自己客死异乡的儿子。
顾荣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一个从洛阳来的寒门。
然敝帚自珍。
江落额地,算是默认了。
顾鸿生前她曾因为他与常人格格不入而对他感到嫌恶,但儿子死后,顾夫人再想起他时,便只会记得他的可爱之了。
“你孑然一,一无所有,拿什么让我们家族承认你呢?”
顾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都不明白这人明明一无所有,她凭什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顾夫人聪慧,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什么。
“你在洛阳的时候,可见过一个叫顾鸿的士族,他材高大,富有才情,你们中原人该很喜欢他才是……”
顾夫人:“我不是来找他的。”
“寒门入我家,只能为妾。”
但是江落觉得人不能自轻自贱,尤其是别人都说你卑贱的时候,你得为自己争一口气,也为那些不放弃你的人争一口气,无论这是顾荣还是什么其他人。
她想了想抬跟顾夫人说:“夫人,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没什么可以畏惧。”
“你见过?”
曲们推三阻四却也不能真的拦住她。
她此时感觉那些玄妙深奥的理似乎也并不让人讨厌,只是人们总是对大家都承认的东西趋之若鹜,对大家不甚接受的东西弃若敝履。
顾夫人惊坐起,心难怪顾荣提起这女子的世便讳莫如深,迟迟不肯带她见她。
顾夫人心中悲恸,一时恨极了这兄妹二人,只觉得他俩是上天派来
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江落尚能自在地与她说话,一旦走到灯火通明的室内,江落就变得非常无措。她尽量与她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直地站好。
“难你以为凭你一腔孤勇,就能与整个士族对抗不成?”
江落半低着,一开口还是那种温柔又带点坚定的语气,她说:“夫人,只要他喜欢我,我就得上。”
顾夫人轻蔑:“喜欢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很多东西都排在它的前面。”
她越过江落走进客厅,轻飘飘丢下一句:“先进来吧。”
酒劲上来,她就絮叨了些,很快她察觉到这一点,又说:“罢了罢了,你一个寒门,哪能有机会接他那样的士族。”
刺了两句,这才想过来看看这女子。
顾夫人问江落:“听闻你自洛阳来。”
江落却是不语了,她这才知,顾荣从未将此事讲与顾家人听。
“顾大人是很好的人。”
顾夫人只觉她幼稚可笑,但她沉半晌,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反而因为江落这句话,想起她凄惨的世。
谁知江落居然给她跪下了,她长跪不起,温柔地跟她说:“夫人,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