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停歇,人已走到吧檯前,将一包薄薄的纸袋轻放在桌上。
「请给我『真相』。」她说,「事成后会再加倍。」
他停下手边那慎重的杯大业,然后转走到酒柜前,沉默地帮她简单调了一杯酒,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套装的女人瞥了眼那顏色看起来像汽油,味闻起来也诡异无比的,眉不皱一下,举起酒杯,将之一饮而尽。
「谢谢。」她优雅的放下空杯,拭乾红上的酒渍,温婉美丽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动摇。
『叮铃』一声,套装女子转眼间就离开了,没有任何迟疑停留,足见她的目标之明确。
他将那空杯子收回,洗净。
动作有些缓慢的,他将空杯子放到平常的普通柜子里。
三个月后,套装女子再度光临时,他从乾净整齐的柜子中,挑了个没人用过的酒杯,替她调了杯血腥玛丽,这回,女子第一次对他微笑了。
「祝合作愉快。」她举杯敬他,而后也像之前一样,并没有多停留便离了开去。
他依旧着那只脏杯子。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
彷彿外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无关似的,就只是死气沉沉的专心着他那独一无二的脏杯子,好像致力于将污垢全抹匀一样,专心一致的嘰咕嘰咕抹着。
店门外的广场上,原本还有骨架的长椅的位子,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连生锈的骨架都不翼而飞了。
他也没算到底捡回了几个婴儿,大分死了,少分的活了过来。
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黑发的女人偶尔来光顾,闹事的客人每隔几个月就会出现,某次,他不小心踹断了椅脚,只好乾脆连人带椅的将客人丢到大街上,抹布也因此破了一条。
黑发女人送他一条新的布巾,还很恶趣味的挑了爱心花样的,他面无表情的将那东西收进柜子里,没有碰它,倒也没有丢掉的念。
然后某一年,忘了是什么月份,只记得是开始转热的初夏夜晚,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在他准备关店的时候闯了进来。
「韦恩,帮个忙。」那人拉下帽兜,出一如以前那邋遢的雷鬼,与以前不同的是,他蓄了个大鬍子,几乎将以前俊朗的整张脸遮了一半以上。
「借我避一个晚上……」他说,然后拉开上大得夸张的斗篷,出里面另一个人。
酒保挑眉。
「拜託,有没有什么消炎药之类的……」大鬍子雷鬼口气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生平第一次语调不稳,「等烧退了就离开,给个方便吧?」
酒保没有犹疑,只是绕过那对看起来像亡命鸳鸯的傢伙们,逕自走到门边,将脏兮兮的门牌翻面,关灯,落锁。
所以是同意了。
大鬍子雷鬼放松的吁了一口气,随后小心翼翼抱起怀中高烧昏沉的纤瘦青年,跟着酒保走进店深,上了楼梯,窝进一个不满尘埃的小仓库。
他挖出不晓得过期了没的消炎药,帮着大鬍子雷鬼安顿好那名青年──青年的手上满佈针孔,有的甚至发红起,撩起衣服,底下有更多严重的伤口──没有过问,他沉默的下楼拿出医药箱,回到楼上,交给雷鬼的傢伙理,转到楼下,留给他们一点隐私。